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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本和“对手”扑空的书

2000-04-19 来源:中华读书报 敬文东 我有话说

作为一个诗歌的长期旁观者,我对近一年来发生在诗歌界内部那场有关九十年代汉语诗歌写作的“争论”,有着自己的意见。经过对论战双方大量“论战”文字的阅读,我的结论如下:一方本着争夺话语权力的目的(干脆用“口语”说,是为了抢“地盘”),提出了所谓“民间写作”、“口语写作”甚至“后口语写作”这样似是而非的口号,来打击他们心目中的假想敌,即所谓“知识分子写作”、“和西方接轨的写作”等等;另一方却是本着诗歌建设的目的,力图把这场争论拉回到诗学的轨道。我曾亲耳聆听到前一个“阵营”里的一位诗人朋友,在一次酒局上大声武气说出的话:“我当然要骂人,此时不骂,别人恐怕早就忘记我了。”有趣的是,这种音色上的高亢和这种高亢音色中所包含的意味、目的,与前一个“阵营”所推出的所有“论战”文字有着惊人的内在一致性。在这场所谓的论争中,双方自始至终都在自说自话、自言自语:他们相互扑空了。因为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完全不一样。

《沙恭达罗》里有一句话,大意如此:如果没有更高的旨意来判定一件事的正误,善良人的善良愿望可以临时充当裁判。我倾向于这样的看法:要说是民间写作,其实大家都是(不然,谁是官方?);要说是知识分子写作,大家也都彼此彼此(除了当年的王老九,现在的诗人有哪一个不是知识分子?谁不知道海德格尔、德里达?);要说是“和西方接轨”,大家更是一个样。关于最后一个问题,我的想法是,一方面,中国古典诗歌传统要想为今天的诗歌所利用,肯定得从今天的经验和现实出发。传统不是死的,它就在我们身上,它是我们的血液和标记,并不是谁住进了西式洋房,谁就会陡然之间长出希腊鼻。记住克尔凯戈尔的话也许是有必要的:就我们和传统的关系来说,只有勤劳的儿子才能生出他的父亲。另一方面,中国新诗从头到尾都是在西方诗歌及其观念影响下成长起来的,尽管它自始至终处理的都是中国的问题、中国人的生活。

《中国诗歌:九十年代备忘录》的出版,是论战带出来的结果,但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论战,而是为了把那场“论战”强行拖回到诗歌建设的轨道。这本书收录的几乎所有文章,都在力图对九十年代汉语诗歌的写作特征、九十年代的历史语境、九十年代汉语诗歌要处理的错综复杂的问题的分析,和心平气和的陈述。从这本书上,我们确实看到了知识分子应该具备的那种风度:温文尔雅、尊重事实以及自由民主的氛围。这里没有高音量,没有剑拔弩张的架势。坦率地说,抛开观点的“正误”(假如有的话)不论,我也许更加喜欢这种建设性的态度和君子风度。

《中国诗歌:九十年代备忘录》的前半部分,是一些诗人、诗歌批评家,为了澄清问题、建立某种(是某种,而不是随便哪一种)诗歌秩序,并对故意混淆视听的所谓见解的“正面回答”。所有的文字都指向了一个目的:为艰苦卓绝的九十年代诗歌辩护。它较为细致地阐释了九十年代诗歌的技术特点,以及产生这种技术特点的中国土壤、历史境遇。任何一个不带偏见的人都会发现,诗歌在这里得到了应有尊重,它的地位在诗人之上,它不可能、也从未给诗人带来任何权利、财富方面的胜利。

第二部分收录的是论战之前早已发表的一些诗人、诗歌理论家有关九十年代诗歌见解的文章。这些文章曾经为九十年代汉语诗歌范式的确立,提供了真正的帮助。凡是九十年代诗歌的亲历者,或多或少都是这些文章的受惠者。因为它们给了中国诗歌在九十年代的走向、应该关注的问题、甚至写作技术的发展以应有的提醒。今天我们重读这些文章,仍然能够感到论者们对于诗歌问题的远见卓识,如果我们考虑到这里边的许多文章都写于九十年代初期的话。不可否认的是,不同论者对同一问题的看法依然有着较大的差距,比如孙文波和王家新对“中国话语场”的理解就有重大偏差;西川、欧阳江河、臧棣等人对知识分子写作的见解也各不相同。但正是这些差异,构成了九十年代汉语诗歌婀娜多姿的真正背景。这些文章修改了八十年代诗歌中的浮躁、集体主义和赶集特性,为九十年代汉语诗歌的谦逊、沉重、厚实以及如何在此基础上处理中国人的生活,开辟了方向,也铺平了道路。

出于双方在争论上相互扑空的先天底色,这本书肯定只对少数对诗歌的纯洁性有着虔诚追求的人才有效。

(《中国诗歌:九十年代备忘录》,王家新、孙文波编,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1月出版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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